这一次,无论月如何欺骗自己“这是幻觉”也没办法成功了。

    L,就在这里。

    这一事实鲜明而硕大,几乎在夜神月的体内膨胀起来,逼得他想要呕吐。而体内的寄生物也在此刻恰到好处地胎动,彰显自己的存在,夜神医生浑身发抖,简直想立刻堕掉体内这个令人恶心的怪物,他已经顾不上自己被尿液浸泡过的凄惨处境,一心只想离差点溺死自己的浴缸远一点。他颤抖着手,逼迫自己起身,手边的红酒不知何时撒了,猩红色在池水里蔓延开来。

    像血一样。夜神月捂住嘴唇,难以描述的味道更是让他不断地翻涌胃酸,不知道是因为胎儿的异动,还是因为这一场景令他联想到清理L的血迹的画面,男人修长而枯瘦的四肢曾被电锯切得很利落,锯齿嗡嗡地陷进L的骨肉,断面利落整齐,深红的血液喷溅在陶瓷之上,星星点点的,而后汇作血红的绸带,细腻地往下淌,灌满下水道。

    夜神月再也忍不住作呕的欲望,狼狈地从浴缸里爬出,跑向马桶吐了起来,生理性的泪水、鼻涕夹杂着呕出来的酸汁和唾液,令这张俊美的脸憔悴不已。他还赤裸着,滑腻腻的地板几乎让月摔在地上,但自尊心逼着夜神医生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丑态,他颤抖着双膝站直身子,冲掉了马桶的秽物,就在他一张张抽着纸巾擦拭嘴唇的时候,那轻飘飘的声音又一次传进他的耳中。

    “看吧,月,我说过,喝红酒对你现在的身体不好。”

    他后背的汗毛直起,狠狠地向声源处瞪去。目光所及,只有狼狈的一池浴水,夜神医生忍着厌恶,将架子上的毛巾拽下来披在肩上,裹住自己尚在滴水的头发,他走向浴缸,深吸一口气,将手臂伸进去,准备拔起堵着排水口的铁栓,在他的手指动作前,平静无波的水面忽地不断地挤出气泡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月紧锁着眉头,立刻用手指勾住铁环,那一汪兴许夹杂着亡夫灵魂的水立刻旋转着被吸进排水口,他冷笑一声,低低地对那个不知在何处窝藏着的怨灵念叨,“赶快去死吧,下地狱去,亲爱的龙崎。”

    几乎是伴随着这句话音落下,先前流畅吸入排水系统的浑浊水流也缓缓停滞。夜神医生紧咬牙关,蜷缩起来的手掌都因为用力而颤抖着,他大步走向排水口,本应洁净的口径不知何时积累了相当多的黑发。月的头发是棕色的,那么这些毛发属于谁,答案不言自明,他的心短暂因为恐惧而慌乱,不过很快月就冷静下来,将手伸向池口,不停地掏取头发。

    你已经死了,你已经死了。他默念着,手指上粘着亡夫滑腻腻的黑发。细长的发茬越掏越多似的,怎么样也清理不干净。月感觉自己久蹲的腿都开始酸痛,排水口却仍然粘着几缕黑发。夜神医生感觉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机械,也许是心灵自我麻痹着,让他有意去无视这些灵异事件的后遗症。

    直到他的脚腕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触碰时,他才转过头,发现这一深陷的浴缸内已被L的头发几乎铺满了。他用力咽下自己的尖叫,厌恶地从浴缸旁退开,随着最后几缕头发被清理出来,剩余的水也缓缓地流进下水道,只留着黑色的发丝铺满陶瓷。

    夜神月用力地把手放到洗手池冲洗,手背被搓得泛红,力度大的几乎把皮肉擦破,来来回回洗了两三遍后,他才拿浴衣裹住身体,面上镇静又冷漠,但蹬着鞋子的慌乱动作还是暴露了青年内心的惊惧。他直直冲向客厅,颤抖着手去找打火机,他蹲在茶几前拉开抽屉,细碎的小玩意儿被翻得顶铃哐当的,但就在刚刚放进去的打火机无论如何也不见了踪迹。他逐渐被心烦支配,手机还在隔一秒蹦出一条消息,在茶几上震动不停,夜神月先入为主,立刻认为是弥海砂还再纠缠不休。

    终于,他踹上抽屉,忍无可忍地拿起手机,想让女人安静一点,结果点亮手机屏幕的瞬间,夜神医生便吓得忍不住将手机摔了出去。坚硬的外壳撞在地毯上,好在是没有摔烂屏幕,但一向以冷静自持而闻名的夜神月此刻心却是七上八下的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,在消息框里看见死人给自己发“好痛”都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吧。

    夜神月不得不相信,也许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一些灵异生物存在。

    但那又如何,他走向保险柜,拿出了通体黑色的冰冷枪支,插在睡衣口袋里,就算L真的化身为怨灵,他也有自信能把这家伙原路送回地狱。夜神医生走向厨房,在橱柜最里面找到了几盒蒙着灰的火柴,他拉开小小的纸盒,硬纸板因为空气的湿度捏起来软趴趴的,好在里面这些小玩意没有受潮。

    夜神医生冷漠起来,五官也是顶秀气的。他重新回到浴室,不知何时,里面的灯也关上了,漆黑一片的,赤裸的脚趾踏上瓷砖,只感受到一种刺骨的湿滑。夜神月深呼吸几口,稳住了发抖的手指,眼神因为怒意而变得狰狞,随着火柴被划亮,那张美艳而颇显恶毒的脸也在光芒中展露。他将燃烧着的木棍扔向那一大堆漆黑的头发,为避免因为湿度火焰烧不起来的情况,他还倒入了少量的机油,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立刻漫布了整个房间,火苗不断地吞噬着那些漆黑的头发,然而它们就像是旺盛的野草一样,烧也烧不尽,随着前一茬的头发被烧焦,紧接着又有一大片新生的头发生长出来。

    在凶猛的火焰之中,夜神月仿佛看见了L的眼睛,惨青的眼白,黑洞洞的瞳仁,不随着热度融化,而是直勾勾地注视着月。

    该死的。夜神医生也不免焦躁,火势越来越大,直到烟雾触发了自动报警器,浴缸里那一堆头发都没有烧干净。苍白的手指从黑发向上攀爬,抓挠浴缸的诡异声音在浴室里回旋,但紧接着,客厅的大门被敲响,楼下保安的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“夜神医生?你在吗?”敲门声愈发急促,“月?咦,门没关……我进来了。”

    浴室的挂灯颤抖了几下,重新亮起来了,无论是头发还是被烧焦的浴缸,一切都恢复如初。松田桃太正在玄关处不安分地发出动静,他是个beta,因此就算让他知道自己正在发情期也无所谓,夜神医生顺势跌倒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