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娃娃，来，跟俺享福去。”苍老的声音自头顶传来。
他们家原本应该有八个孩子，他排行老五，因生他的时候村口的桐树开花而被唤作桐五。流年不利，最小的那个刚生下月余便夭折了；三姐据说被洪水卷走了；四哥闹饥荒时没捱过，死的时候全身肿得一摁就出水。后来新帝登基，大刀阔斧改革，他们家终于分到田地，大哥却在一天清早出门耕地后再没回来。
一个平常安静的傍晚，桐五照例到村口玩耍。每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，母亲或者父亲便会来寻他。但那天直到月亮升起，桐五也没等到他们。一双大而干枯的手勒住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，桀桀笑道：“小娃娃，跟俺走吧。”
年幼的桐五吓得动也不敢动，这莫名的老人把他抱到肩膀上时，他借着惨白惨白的月光，看到父亲佝偻的背影。父亲举起手将头发从前捋到后，在后脑勺搓来抹去，像往常爱/抚儿女的后脑勺，然后泄力朝旁边一甩，像平日洗完手来抱自己的动作，手掌甩动纷飞的水珠和凉风总把桐五逗得直乐，咧着没长齐牙的嘴“呵呵”笑。
起风了，月光被黑云遮住，绵绵细雨一点点浸润干燥的大地。
……
“各位老爷夫人、少爷小姐，贱卖贱卖，都是听话的奴隶，尽管当畜生使唤。嘿，您想要什么样儿的，我这儿应有尽有，包您满意！”
“您看这个模样够水灵吧！只收您十五文，过了这当口您可再遇不到这么良心的价钱了。”
“……这样吧，我看您面善，是个贵人，收您十文。哎哟可没法儿再少了！……”
……
雕花木床上躺着的木同觉得一会儿在火焰山，一会儿在冰窖，耳边还一直有人在嗡嗡地说话，想开口让那人安静下来，可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。
“啊！你是谁！来人呐！”珍儿端药进来，看见屋子里突地冒出个生人，惊叫一声愣在原地。
“喊什么！”谢青琚斥道，几步上前，敲晕了她，药也打翻在地。
“你不说话，我就当你答应了。现在不是时候，我后日再来找你。”其实谢青琚恨不得现在连人带被子抱走，但又怕耍赖过后人醒过来生他的气。他抓着木同的手，无法轻易撒开，屡次探头，终于下定决心吻上去，决绝的模样像是两个有情人迫不得已要生离死别，如果床上那个人没有病得不省人事的话。
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，谢青琚抓住机会，缩回来的头又探出去。木同本就只能用嘴喘气，被他这几下折磨得就要醒来。
“犭军犭军！”霍骐拍门而入，只看到谢青琚从窗柩翻走时纷飞的衣角。
“贼人从窗户逃跑了！派人去追！”
耳边吵得不行，方才有声音在耳边唠唠叨叨，一口一个贼人地骂，现在又换另一道声音骂，木同挣扎着醒来，霍骐额上有吸汗，脸上是木同很少见到的表情：“犭军犭军，你终于醒了。可有哪里不适？”
“唔嗯……霍骐，好难受。嗓子……”
过了几日，木同能下床走动了。霍骐说天气好，要带他出去走走，清清肺，于是唤下人来准备，结果这灰衣小仆支支吾吾，说不出话。
“有话便直说，支支吾吾的，莫不是想挨板子？”这几天乱的狠，他被磨得没了耐心，捏紧眉心冷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