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又是女孩?家族要完蛋了!”

    “一定是左君作祟,他让小姐只能生出女儿!”

    产房里所有的声音都吵杂的要命,包括那团被裹在襁褓里的小肉球,护士把婴儿递上前,他却没有伸手,他不明白这是要他接住孩子的意思,何况,他又不会抱小孩。

    浑身发皱的小孩,晃着湿漉漉的短短的小手,和没长毛的猴子有什么区别?一股腥味,看起来一点也不可口。连浮丘也说,没人能保证这个小孩一定是“她”。

    左慈挥了挥手,孩子的父亲才被带进来,抱着女儿大呼小叫的,眼前的场景左慈已经将目睹很多次了,他出了产房,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,有手下自述曾听见他边走边说:也许这次就是她……会记得我吗?

    几天后,孩子的母亲去世了,父亲也跟着自杀,家族里议论纷纷,极大部分人认为是左慈夺去了两人的性命,如果他对人命不感兴趣,那每一代为了供奉他而作为祭品牺牲的家主们都是怎么回事?对族人一看见他就避之不及的模样,左慈也习惯了,他从摇篮里抱起饥肠辘辘的小孩,盯着她思索了几秒,问女佣:你们谁会换尿布?

    从面面相觑的佣人们身后,钻出来一个笑眯眯的史子渺,他说他会,他还会泡奶粉、哄小孩睡觉,给女孩扎辫子。

    左慈却说她连头发都没长,怎么扎辫子?

    岁月一晃,婴儿长成了女孩,冬天的一个早晨,阳光很好,屋子里一片温暖。左慈带她坐在落地窗边梳头,女孩则握着一缕他的长发把玩,这种被光照耀得闪闪发光的银发很惹她喜欢,女孩会将其放在鼻子底下深嗅,有时候,抱着左慈的头发,她就趴在他膝头睡着了。

    “师尊,他们说你已经活了上千年了,是真的吗?”

    “师尊,他们说你会吃人,我曾曾曾外婆就是你吃掉的,这也是真的吗?”

    “师尊,他们说你是神仙,跟你许的愿望都会实现,真的假的?”

    左慈细细理开她打结的发丝,问她:你想听我的故事吗?得到肯定的答复后,他给小女孩讲了一个故事,他说很久之前,森林里住着熊、老虎,狮子和蟒蛇,他们统领着各自的部族,争斗不断,但一切平衡,有一天,猎人进入了这片森林,他不止想在森林里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,还想占据整片森林,但猎人没有熊强壮,不如老虎和狮子凶狠,也缺少蟒蛇的智慧,于是他找到巫师,企图召唤山神帮助自己,作为报酬,猎人会源源不断地给山神提供食物。

    “熊是谁?猎人是谁?山神会答应他吗?”小孩急不可待地打断他。

    左慈调整了坐姿,让小孩更舒服地倚在自己身上,他接着说道,山神在森林里生活了几百年,对接连不断的纷争已经厌倦了,他当时认为这可能是一个使他的领土回归平静的机会,于是接受了猎人的召请,帮助他消灭了所有对手,当他以为可以功成身退之时,猎人再次提出邀请,希望山神可以帮助他征服沙漠、海洋,甚至冰川覆盖的极寒之地。

    山神意识到猎人的欲望远没有尽头,当即拒绝了猎人。然而为了留下他,猎人杀死了唯一可以帮助山神返回神界的桥梁,那个巫婆,并且把她的头颅扔在了山神的脚下。

    女孩的脸上露出吃惊又迷茫的表情,左慈问她:还要听吗?没等女孩回答,史子渺推开房门,说开饭了,快下去吃饭。他提醒左慈小孩这年纪还听不了太血腥的童话故事,左慈似懂非懂,总之,故事的后篇被搁置了。晚上女孩求他接着讲下去,他轻轻抚着女孩的肚皮,嗓音沉沉地给她唱歌,在她睡着后,小心地别上房门。房间外面的葛洪揶揄他:家主已很懂得照顾小孩了,但谁能确定她就是“那个人”呢?

    左慈没理他,他对大多数人都冷漠,下雪天,手下们都躲进屋子里烤火了,他独自站在雪地上,看着不远处的摩天轮发呆,不知何故。

    葛洪说,左君像块石头那么冷、那么硬,就像现在这样,头发上堆满了雪和冰,绝对是化不开的。他还说左君活了快一千年,感情和感觉已经退化掉了——整个屋子里,只有他敢拿家主开涮。

    只有女孩戴着毛线帽也站在雪地里,她不懂师尊为什么不走,且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,人都散了,雪地下只留着一大一小两双脚印,她想陪着师尊,天底下就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,她觉得这样很好。左慈抱着她离开时,她拿小手拂去他身上的风雪。她说师尊是会怕冷的,还怕孤独,这句话没有人相信。

    女孩十二岁了,会问他:山神长什么样子,帅气吗,美丽吗,像师尊这样吗?山神一直是山神吗?山神有老婆吗?生日会上,史子渺问她许什么愿?她没说话,虔诚地合十双手,低头闭上眼睛。吹灭蜡烛时,大家都以为她盯着火苗,而不是坐在火光之后没什么表情的左慈。周末的傍晚,左慈带着她从游乐园回来,那天夕阳很美,海边的小径上沿路摆了夜市,他让司机先回去了,带着女孩在海边散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