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内烧了地龙,比起外面风雪迎头,里面倒是暖和不少。入了殿内离得近了,苏远矜发现顾秉清穿得实在过于单薄。

    迎着风雪过来没穿大氅不说,外头的锦袍都是秋日里穿的。落在肩头和袍脚处的雪,被殿内的热气一烘化了水,衣袍都湿了。

    宫人奉了热腾腾的姜茶过来,顾秉清一时却没接,甚至都没分给奉茶的宫人半点眼神。

    苏远矜瞧他这做派心下更是不解,顾秉清虽贵为太子,对待宫人可称得上十足的体恤。对尽心侍奉的宫人从不随意出言训斥,年节里的封赏也很是丰厚,今日这行事实在反常。

    适才离得远只瞧出他面色难看,苏远矜这会才发现他面上满是憔悴低萎之态,似乎是多日不能安眠,眼眶都熬红了。

    上辈子顾秉清也有忙着理政不顾食寐的时候,苏远矜也没见过他这幅形容。

    示意宫人将姜茶置于案上,苏远矜对顾秉清道:“殿下迎着风雪过来,怎的不披件大氅?”

    顾秉清听了苏远矜这话,稍稍抬起目光瞧着苏远矜,嗓子有些哑:“无妨。”

    苏远矜瞧出顾秉清此刻情状与往日有异,目光略带问询之意瞧了太子身后的董圆一眼。董圆面上露出为难之态,又忧心地的瞧了太子一眼,却是什么话也没说。

    苏远矜知道董圆素来知分寸,他既不说她也不为难,只对顾秉清道:“殿下衣袍都湿了,先到内殿沐浴更衣罢,当心寒气侵体。”

    顾秉清目光微动,轻轻点头算是应诺,往前行了两步又停下,捧起案上的姜茶一饮而尽,方才大步往内殿去了。

    董圆并几个内侍跟着入内,伺候着顾秉清沐浴更衣,约莫半个时辰后顾秉清换了干净的衣袍出来。

    沐浴过后顾秉清脸色好了些,也差不多到了摆膳的时辰,伺膳的宫人上前请示,顾秉清便吩咐他们摆了晚膳上来。

    因着雪天天寒,膳房特意上了几煲炖菜,煲下是几个红泥小火炉,其间置了几块银丝炭给菜肴保温,一开盖香气四溢。

    顾秉清瞧一眼坐在对面的苏远矜,见她面色恬淡神情闲适,似是对他今日的反常没太多窥探之意。顾秉清起先还有些庆幸她不问,片刻后心下却无端生出些失落之意来。

    苏远矜似有所感,借着喝汤的动作瞧了对面一眼,却见顾秉清已经收了目光,她便也只作不知。

    顾秉清想起这几日他几乎不眠不休查出来的事,有心想说什么,但对上苏远矜的眼神,那些话又堵在口中,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苏远矜将他的踌躇犹豫瞧在眼中,心下却没有主动问询的打算。前世到现在两辈子,她早习惯了顾秉清这幅模样。

    她倒不是觉得顾秉清优柔,他于理政一途上行事往往当机立断雷厉风行,但对她却时常瞻前顾后,即使她问了,除非必要他决计不会吐露半分。

    两人安静用完了膳食,其间谁也没开口,直至用完膳喝了一盏茶,顾秉清才道:“太子妃陪孤对弈一局罢。”

    他既开口了,苏远矜也只得应诺,但在开始前还是道:“妾身不善弈棋,还请殿下手下留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