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架出了东宫往西行,之后再朝北走了片刻,便到了太华殿。

    巍峨殿宇前有威仪赫赫的侍卫披甲执锐,官服紫绯的大小官员恭肃候于殿外。

    大婚翌日,按顾朝礼制,皇太子携太子妃拜见帝后之前,需由群官上礼拜见了储君及皇储妃,方可入殿参拜帝后。这也算是婚礼嘉仪的一部分,因而排场甚大。

    上辈子苏远矜虽不至战战兢兢惊慌失措,但因着祖母时常耳提面命,教她切不可堕了辅国公府的名声,外加太子新婚当夜大醉而归,苏远矜以为太子对她这位太子妃不满,因而每行一步皆是如履薄冰、如临深渊般小心谨慎。

    如今重来一世,苏远矜心中却全无当初的畏怯,下了车架一行一步甚是沉稳。上辈子身居高处久了,今日再瞧这阵仗,也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夫妇二人并排而行往殿中去,官员分侧左右而立,随着礼官的呼号指示,群臣拜迎。

    待入了殿中,皇帝顾肆安一人端坐上首,随着礼官照文书念出诸如“窈窕之姿,如山如河,宜奉宗庙,永奉天祚【1】”之类称赞苏远矜之语,顾秉清与苏远矜二人同行跪拜礼。

    礼官言毕,皇帝叫起,二人方才起身。

    本来该是帝后二人同坐于上受拜,而后再由皇后引见后宫妃嫔与宗妇。但顾秉清生母文敬皇后已逝,现今后宫诸位妃嫔的品级又不大合适,因而拜见时后位空置,之后引见之事便交由代掌凤印的敏妃来做。

    太华殿礼既毕,皇帝也不耽搁,交代一声便率先出了太华殿,乘上车架往永安宫而去。

    顾秉清与苏远矜依然同乘,跟上皇帝的车架,到永安宫去见诸位后妃及宗妇。到了永安宫,众位宗妇依着礼制见过便告辞不提,殿中便只剩下皇帝、后妃众人。

    皇帝顾肆安略说了几句夫妻同心相互扶持之语,又赏赐了些金玉器玩、丝绢美锦便移驾去了别处。

    皇帝一走,苏远矜本以为顾秉清会如上一世那般先行离去,却见他端坐案边不动如山,半分要走的意思也无。

    苏远矜不禁看了他一眼,心想这日日与案牍文书为伍,勤政如命的太子殿下,不去理政,待在这又要耍什么花招不成?

    顾秉清见苏远矜看了他,心下颇有些自得。在太华殿那会他还想着,如此大的阵仗都不见苏远矜有什么怯意,脚下每一步皆行得稳当,整个人都是一幅端庄肃穆、镇定自若的模样,果真有几分胆识。

    但如今到了永安宫,拜见之礼既毕,她瞧过来的那一眼,分明是担心他也离去,把她留下与众位不甚熟悉的妃嫔周旋。还好他留下了,想必适才她一直悬着心吧。

    思及此顾秉清不禁抬了抬手,本想安抚下自己的太子妃,可如今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中,他也不好做什么出格的举动。

    于是本想拍抚一下她手的动作便转到了案上的茶盏上,将茶盏往苏远矜手边推了下。

    瞧着顾秉清的动作,苏远矜本来还有些惊讶不解,待联想起晨起用早膳时的情形,心下也明了了。

    如今虽只是大婚翌日,但顾秉清从早膳开始便已经用对她的特意照顾来麻痹她了,现在陪在殿中一会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。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是注定要落空了,这一世自己决计不会被他轻易欺骗。

    想通了这一茬,苏远矜便也不去管顾秉清,他乐意便待着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