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汀垂头敛眸，柔软乌黑的长发遮过半张小脸，让人看不清她面上表情：“不是不睡，是睡不着。”
“一闭上眼睛，就能看见妈妈，看见妈妈躺在医院推车上的脸。”她声音微哑，“她闭着眼睛，不愿意看我，也不说话。”
谢傅然沉默着，听她继续说。
何汀视线放平，陷入回忆：“因为前一天晚上我跟妈妈抱怨，说她不陪我一起出去旅行。妈妈当时心里肯定生气了，但她还是帮我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，防晒霜、遮阳帽、旅行包……就像之前每次出门一样。她会嘱咐我在外面注意安全，不要一个人单独外出；晚上盖好被子，不要感冒。她说再忙也要好好吃饭，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，困了就回家睡一觉。”
何汀眼角染上红晕，鼻音加重，但还是忍着没掉下泪来。
“想到这些，心就特别疼，疼到睡不着觉，疼到什么也不想做。”她看向谢傅然，委屈又内疚，“早晨想起妈妈曾经买过一条手链，她送给了我，但我当时却说不好看、不喜欢。现在我找不到它了，哪里都找不到，我把它弄丢了。妈妈如果知道，她肯定会更伤心的……”
谢傅然情绪低沉，不自觉地伸出一只手，轻抚她细软长发。
“不是你的错，她不会怪你的。”他话音很浅，似乎害怕惊扰了她，“她只是累了，想休息了。”
谢傅然此刻心中一片怅惘，看着面前的何汀，他不由得想起前世的她。
那时的那个满心悲伤、孤独内疚的女孩，会坐在哪里默默倾诉自己的内心？
两人静静坐着，谁也没再开口说话。时间在他们身边慢慢流过，一点点带走少年人的心事。
前方道路车辆穿梭，一辆价值不菲的红色轿车开了过去，片刻后又倒了回来。
车窗被人摇下，从中探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，圆框墨镜挡住了大半张面孔，殷红嘴唇引人视线。
女人将墨镜推至发顶，露出带着异域风情美瞳的眼睛，震惊道：“然然？”
谢傅然循声望过去，面色瞬间微沉，缓缓站起了身。
何汀有些不明就里，迷迷糊糊地，下意识随他站了起来。
女人推开车门，踩着厚底高跟鞋从车上踏下，“哒哒哒”走到两人跟前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。”谢傅然语气冷淡，令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的何汀侧眸偷偷看了一眼。
女人扯了扯嘴角，摆出受伤的表情，造作道：“儿子，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？”
谢傅然缄默不语，何汀目怔口呆。
女人不以为意，左右打量两个人，眯眼道：“你俩穿着校服，搁这玩逃学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