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晚八点,江川电影院,《庐山恋》准时放映.....”

    程甜挎着菜篮子,站在八十年代的江芜市街头,三四个穿红背心的青少年,一阵风似的骑着自行车从她跟前驶过,嘴里还扯着嗓门给电影院宣传新上映的电影。

    车轮碾在灰蒙蒙的沥青路上,牵起满街尘土。

    程甜堪堪跨上路牙子躲过了呛鼻的泥灰,视线转到街道两旁,灰白色的小排楼墙上,用红色的颜料刷着板正的标语——

    “贫穷不是社会主义,只有改革开放才能救中国。”

    “谁影响招商引资,谁就是和本市人民过不去。”

    眼前的这一切,熟悉得让程甜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    揉揉发涩的眼皮,她脑子还有点懵,前一秒还在庆祝二十五岁生日,蜡烛一吹,一暗一亮,时代都变了。

    抬腿走到街口的公共电话亭,擦得铮亮的玻璃上映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,程甜熟门熟路的从随身的帆布挎包里,摸出一小把一毛两毛的钢镚,随着硬币放一块儿的还有厚厚一叠钞票,粗粗一打量,得有好几张大团结。

    程甜眼里闪过满意,果然不管在哪里,只有钱才能带给她安全感。

    寻着记忆播出一串电话号码,响了两声就被接通。

    “喂?”

    听筒里她妈冯初夏的声音,还是一如既往的炸耳朵,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,此时听在程甜耳中却觉得前所未有的亲切。

    克制的情绪突然被击溃,程甜鼻间发酸,哽咽了两下话没说出口,那头就急不可耐的高声催促。

    “谁啊?打电话不出声,不知道接电话也要钱啊?”

    真是她亲妈,没跑了。

    程甜一瞬间就收回了所剩无几的感性情绪。

    “妈是我,哥在家不?让他来木桥路口接我,我东西买多了拎不动。”

    视线扫过脚边空荡荡的菜篮子,程甜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随便扯了个理由。

    “你这孩子,肯定又买了一堆没名堂用不上的玩意儿,你站那等会儿。”

    话落,冯初夏也不再等程甜回复,啪一声就挂断了电话,果真不浪费一秒电话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