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5
深山夜寒雾蔼蔼，殿前广台上聚了百余人。与挨挨挤挤的戒疤不同的是仿若死谷般的静寂。
一众僧人修者屏气凝神、警惕不发的气势，吓得连山上晒月光长大的虫鸣蛙声都翕了音，只剩下股无声无息地沉沉凝重。
凝重的尽头是洋洋自得的红衣妖女。她一手背在身后，一手问南华寺的代理主持玄容要棍，无论是语气还是眉宇间都无半分尊敬。明明是一介女流，仪态却比男儿更加大开大阖。
没有人知道这妖女要做什么。
玄容也不知道。只知道行为怪异的姑娘问他要棍。
玄容看看姑娘，又看看自己执的精铁僧棍，眨眨眼，顺从地将棍送到姑娘手里。
姜鸣拿到僧棍，飒爽地转了个花。只听破空声呼啸，长棍已被他举着指向对面的众僧。
众僧具震，齐刷刷后退大步。也不知是惊这行为吊诡的妖女，还是惧这僧棍上包裹的金刚真气。
姜鸣缓移僧棍，对准玄则，横眉冷笑：“佛曰：凡所有相。皆是虚妄。若见诸相非相。即见如来。佛祖恒河畔讲法四十九载，字字教人空相，未曾言立教执著法相。后世建立佛法僧三宝，不过只为表法。尔等见相不空，遇执不放，反执三宝法相行凶，枉造杀孽，岂非比吾更妖乎！”
姜鸣一辩声气恢弘，字字珠玑荡碎凝寂夜色。
众僧闻之骇默。佛修自大庆立朝开国以来，比之道修却有日渐衰微之势，但南华寺乃佛修圣地，善男信女依旧络绎不绝。
众人平日里见惯了低眉垂目柔顺跪拜的信众，哪见过这般狂徒，竟敢蹬鼻子上脸，指着寺内玄字辈的大师兄破口怒骂？一时间广台上百余名僧人，竟然都被骂呆了。
玄则更是被姜鸣骂得气血攻心，险些吐出口血来。他之所以建立武僧众，还不是这世道妖孽横行，需要有人脏手肃清。哪想过他一腔热血斩妖除魔，竟然会被人骂妖僧？！
这口气怎么都忍不下去！玄则涨红了脸，握紧自己手中的僧棍，就想立马冲上去，要让这妖女闭嘴！
一把戒尺拦在玄则胸前，玄法沉声说道：“师弟，稍安勿躁。”
玄法还算冷静。他听这妖女辩词，没想也是读过几本经典，胸中有些墨水的。
细想来这番指责也并非全无是处。当初组建武僧团，他也不是非常支持。但世道在变，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捍卫自身，恐守不住这片安宁的清修之地。
玄法的辩才也不错，听人如此贬斥自家寺院和师弟，当下上前一步，想与这妖女辩上一辩。
哪知姜鸣根本没打算给对面人回嘴的时间。但凡抓住怼讨厌人的机会，就要往死里怼，这是姜鸣的一贯做派。
玄法刚想张嘴，姜鸣比刚才更嘹亮的斥声又响起：“佛以慈悲为怀，普渡众生。既为佛子，更应与众生心心相惜，救众生出苦海。天下人心向善，遇执逢悲才会作妖入魔。尔等不问吾执于何等前因，亦不怜吾作妖后将逢何等苦果。只道屠之杀之，半点慈悲也无，有何脸面唤佛祖一声世尊？若屠之杀之就能普渡天下，那魔岂不更似佛？末法三千年，僧风浊乱，尔等是魔考扮僧乎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