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雁秋不答,指腹摩挲着杯口,听谢星河自顾自道:“师父,徒儿发誓,以后再伤及师父一分,徒儿就、就……”他似乎不知该说什么,顿了片刻道:“哪只手伤的师父,徒儿就废掉哪只手。”

    沈雁秋挑眉道:“如此重誓,你当真?”

    谢星河急忙点头道:“当真,徒儿决不食言。”他一昧想让沈雁秋消气,管他废的是自己的手还是别人的手,仿佛和他没有分毫关系。

    沈雁秋把程明礼的信递给谢星河道:“明日你与我们一起前往昆山派。”

    谢星河懵懵懂懂接过,粗略将信看一遍,

    顿时惊喜交加。自拜入沈家以来,这是沈雁秋头一回带他外出,再听沈雁秋提起江停云也要同去,他的欣喜立即消了一半。

    “你初出江湖,须知此去凶险,切莫掉以轻心,楚湘武功深厚,不是我们能轻易对付的。”

    谢星河点头应是,得了沈雁秋几句关怀便笑容满面。

    沈雁秋没叫他走,他就站在那里四处打量,时而轻轻看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。谢星河很少进沈雁秋屋里,大多时候都是候在门前。

    屋内不同于沈家的雍容华贵,没有过多的摆设,反而处处简约,淡淡檀香味充斥鼻间,她就坐在珠帘后低眉看书,风吹珠帘轻撞,窗外雨声淅淅沥沥,谢星河莫名觉得很安心,也想起梦里对镜梳发的她。

    有些相似,又不太相似。恬静的神情,却是一模一样的。

    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灼热太专注,沈雁秋抬头看他,视线交缠一刹那,他的心急速跳动,难以言明的情愫还没来得及收回去,依旧跃于眸中。

    沈雁秋只道:“还留在这里作甚?”

    谢星河红着脸佯装镇定退下去,他甚至还不知自己最隐秘的心事早已被眼前人察觉。

    在很久很久之后,谢星河时常回想年少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,想冬夜紫金山上的寒梅,想金陵城南三月漫天遍野的杏花,想陪在自己身边的小黑,最想的还是她。然物是人非,故人易变,他不知心中该作何感想,再度回首,陡然迷惘。

    昆山派地处姑苏,门派建于一高峰,曾经风光无限,只是到了这一代尽是平庸之人,早不复当初。

    此时不过寅时,昆山派一众弟子跪在掌门程钰身前,个个神情肃穆,唯有当前一人面容憔悴,目中泪意涌动,此人便是杨靖之。

    杨靖之沉声道:“师父,若不是我杀了日暮谷弟子,我们也不会死了十多个弟子……”死的十多个弟子里,还有和他一起长大的六弟,他第二日睁开眼,六弟的死不瞑目的头颅就挂在床头直勾勾看他,杨靖之顿时崩溃,他恨极了日暮谷的人,又觉自己惹下麻烦,委实拖累师门,害了一众弟子。

    程明礼道:“他杀人劫财,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,何错之有?”他拍杨靖之肩头,目露欣慰,“不枉师父对你的教导。”

    杨靖之闻言潸然泪下,还想再说什么,耳边听得细微风声,旁边倏地血色喷涌,一名只剩身体的弟子直直朝他倒下,头颅滚出好几丈远。周围人群尖叫不止,乱成一群,程明礼在前边吼叫,杨靖之神情呆滞,不言不语。

    便在这慌乱中,又有两人接连死去,已经有人吓得瘫倒在地,哭爹喊娘,楚湘动作太快,程明礼甚至不知她在何处,何时出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