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化漫谈>都市青春>死去的道侣回来了 > 第二篇 此魂可销恨难平(裴旭尧篇)
    裴旭尧一直觉得这方天地病了:所以外有人、魔两族互相倾轧,血战数百年,内有低等的妖魔神智不齐,只知杀戮,魔族众甫出生便被决定了贵贱高低;所以身为人族大修士的父亲可以为了所谓人族大义算计母亲,而身为魔族圣女的母亲也成功反杀亲夫。别人说此为业报相生,也算得公平。那他呢?人魔混血,被父亲强行灌下魔血,打入剑骨,被母亲强行催生畸骨,背负六翼的他,痛过,哭过,可有谁来为他鸣个不平么?

    所以小时候他便决定了,既然这天地给不了他想要的公平,他便自己去争一个!他恨这天地,不给他所有的同胞都生出灵智,让他们生为罪民,被人看轻;他恨他父母,两人相爱相杀,独留他在世间孤苦无依,颠沛流离;他最恨却是自己:被无从选择地强加了命运、痛苦,想要独立抗争,却抵不过剑骨中赤凛剑尊慢慢复生的地魂……

    要实现自身的强大,离不开剑骨的加成,离不开地魂的悟性——这是父亲的赠予;要统领族人翻身,离不开对同胞的役使,离不开离合印的掌控——这是母亲的恩物。又恰恰是这些他不想要的东西,给了他挣脱这一切桎梏的勇气和凭依,何其荒谬,何其可悲,何其锥心!

    所以他要掌控太初离合教,盖压人族天骄;更要得证修罗道,捅破这天地换得自由!明明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:他的修为不断提升,声名鹊起;以雷霆手段整合教内势力,让教众戮力同心;以大势将祁天童带入了魔族领地,准备好了修罗道的开启……然而,为什么,他的心他的魂,都在叫嚣着错了,悲鸣着不舍?

    该死的赤凛剑尊,该死的剑骨,该死的地魂复苏!他一直努力避开那牵动他心魂的男人,一直提醒这都是外力强加的情绪,一直坚定执行血祭的目标,但是,他还是被男人眼中的悲悯刺痛了:这个男人知道的,知道他无法摆脱宋凛君地魂的影响,知道他无法不去在意,知道他连理智都无法遏制,这无来由的爱意……于是,他更恨了!

    恨男人对人、妖、魔各族的一视同仁,恨男人对那诅咒化身说他裴旭尧也是可怜人,恨他在举办结契大典前一天,还在跟他说:你仍可以选择的……这个男人,明明也曾被母族欺侮,被道侣丢下,却依然活得自由、平和、强大,有着一切他羡慕的东西,如果不是这个时机相遇,如果没有宋凛君那些布局,他们,会否有所不同?会的吧,这是他所向往的一切呀!

    所以这就是这方天地的天道投生么,怪不得……有时候,只是默默看着,他便已心神动摇……想来是地魂的复苏在加深?那位曾经的赤凛剑尊,要借他的身躯、头脑和势力,完成更多谋划——不管他是否愿意。不知道在计划的最后,剩下的还是我么?这一生,我终究还是棋子,有过偏离,有过抗争,却仍没能摆脱命运的嘲弄……

    “裴旭尧,你还好么?”在逆光中缓缓走来的,是宋凛君曾经的爱人,也是他如今名义上的道侣。裴旭尧没说话,虽然他似乎得到了很多他想要的:魔族因着这方天地源力的复苏,终于全部打开灵智,人、魔两族实现和平共处,剑骨上曾不断复苏的地魂也被抽离大半……但他还是没想好,该怎么对待眼前人。说恨,太无端,说爱,又太懵懂。

    “我捡到了你的一根翎羽,顺手做了个小玩意,送你。不要整天苦大仇深的,这方天地变大了,爱恨,都可以容下。想不通的事情,就交给时间好了。”黑衣青年怔了怔,接过了手上纹路古朴工整的剑穗,想说些什么,最终却依旧沉默。罢了,心愿已了,此身仍在,此魂未灭,时光漫长,足够细细思量,爱恨可放下,也可,重头再来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