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月旧养的那只母蛊虫一连四日都没有动静。这也就意味着,菱华已有四日没回寝宫。本就觉得她与胡尔伊漠鬼鬼祟祟,可疑的很,眼下更是确定了几分。而这阵子,顾言风也几乎和扶威同出同进,说得好听那叫情同手足,说得暧昧些,那便是如胶似漆。

    少女兀自给手背换了药,烦躁地将纱布扔开老远。战局扑朔迷离,胜负未定,她不敢轻易做决定。

    “神医,过来帮帮忙。”出神间,冷不丁听见容玉正在唤她。公主怀里抱着一只小兽,似乎断了右腿,一抖一抖的,煞是可怜。江月旧循声走近,这才看清,容玉怀里的小兽是只沙狐。小家伙想来还未成年,脸短而吻尖,皮毛呈浅红褐色,眼里流露出怯怯懦懦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它被胡狼咬断了左腿,你快救救它。”容玉手一伸,便将沙狐塞进了少女臂弯中。江月旧干笑,“我又不是兽医……”“有什么分别?”容玉拍她肩头,“生命不分贵贱,你自当尽力。”

    少女噎住,只好抱着小兽进了屋。沙狐的左腿虽血肉模糊的,但好在并未伤及筋骨。江月旧小心给它包扎后,小家伙“呜呜咽咽”叫了几声,一个劲儿往她脚边蹭。容玉笑了笑,“看来它很喜欢你,不如你就帮我养这小废物吧。”“小废物?”“是啊,你没瞧见,它跑的可慢了,怕是连兔子都追不上。”“可是我不会养狐狸……”“哎呀,小废物生命力顽强,你随便喂两口饭就行了。”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容玉不给她说话的机会,转脸就要出门。“等等!”江月旧快步拦住她,蹙眉道,“公主可知菱华殿下,近日去了何处?”“菱华她去接咱们西沙使臣,取西沙的王印。”少女神色变幻,“二殿下也知此事?”容玉点点头,“你是中原人,可能不太清楚。锦丹的新王,一定得有十五国王印在手,才能服众。我们既认定了二殿下为新王,便会将西沙的王印交到他的手上。”“那,那菱华公主自小仰慕大王子,难道就不会有异心吗?”容玉皱眉,食指轻点少女的樱唇,“莫要乱说。胡尔伊漠嗜血残忍,杀人如麻,我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菱华,她自然是相通了,才愿意随我离开的。”

    话虽如此,但江月旧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。容玉又拍她肩膀,“别胡思乱想了,安心留在二殿下身边,他是喜欢你的。”江月旧不语,后者便也不再多言,逗弄了一会儿沙狐,然后离开了屋子。

    少女走到窗边,小废物拖着残破的腿子挪到窗边。江月旧折返桌前,小废物跟着折回桌前。刚想凶巴巴瞪它一眼,就瞧见小兽软乎乎的眼神望了过来。少女没辙,伸手将它抱住,笑骂,“叫什么小废物,该叫你小尾巴才对。”

    于是乎,顾言风晚间回到屋里,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狐滚在榻上,闹得正欢。看见生人,小废物吓得不轻,拼命往江月旧腰后躲去。同样,看见狐狸,男人也吓了一跳,一只脚刚踏进屋内,立刻又缩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这什么东西?”“沙狐。”少女以为他没看清,忙不迭爬起身,抱着小废物凑到顾言风面前,“殿下,这与你曾养过的小狐狸像不像?”男人眼一眯,半个身子后仰,嫌弃道,“小爷什么时候养过……”狐狸。啊,想起来了。他好像确实随口胡诌,说过一事。顾言风适时闭上嘴巴,表情有些古怪。

    江月旧不依不饶,探究似的睨他,“殿下不是说以前养过一只怂的像猪一样的狐狸么?”男人抬手推搡,将少女调转了个身子,往屋里赶去。“是又如何。这狐狸哪来的?”“容玉公主捡来的,它伤了腿儿,便暂留在我这里。”江月旧说得诚恳,举着小废物的爪子,突然回身冲顾言风挥了挥,以示讨好。

    男人猛地后退一大步,“哐当”撞在了桌案上。“殿下,您该不会是,害怕狐狸吧?”“谁,谁怕它!”顾言风虚势般陡然提高音量,没好气地瞥她。“那您摸摸小废物。”少女将怀里的沙狐举高了些,果然惹得男人飞快绕过桌案,站到了另一侧去。

    “你别过来!”“我偏要过来~”“江!月!旧!”

    刚过了几天悠闲日子,就听闻菱华公主回来了。少女摆弄着母蛊,暗自冷笑。过了一日不到,菱华便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来。江月旧抱着小废物,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了它软软的皮毛,看也不看来人。菱华被种了蛊,满身红疹子,瘙痒不止,尤为折磨。她戴了薄纱蒙面,居高临下冲屋里的少女命令道,“快替我瞧瞧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后者眼皮一掀,“公主近日可去了什么地方?”菱华凝眸,遣退了侍从,这才回答,“你是指什么地方?”见她警惕,江月旧也不着急,“自然是不干净的地方。人啊莫做亏心事,也莫要从暗处走,想来这红斑,定是惹了什么脏东西。”“满口胡言!”菱华恼怒,被她激地抬手掀翻了整张桌案。小废物受到惊吓,埋头躲进少女怀中,抖成了一张纸片儿。江月旧丝毫不惧,轻笑着拍了拍沙狐,又道,“公主不信我,便请回吧。”

    菱华深吸一口气,“去了王都,怎么了?”“见了什么人?”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下菱华总算反应过来,她这是在套自己话呢。小公主踢了脚翻倒的桌案,“说说看,你都知道些什么?”江月旧终于抬起眼,“该知道的,都知道了。”“不知死活!”菱华从腰后抽出弯刀,一把抵在少女细白的脖颈上,“别忘了,你体内还种着绝命散。”江月旧抱着小废物,轻轻往旁边一抛,将它丢在身后的床榻上,转眼冷然道,“公主想必不知,你的体内,也被我种了蛊毒。”菱华错愕,伸手抚了抚刺痛的面颊,恶狠狠道,“你怎敢,怎敢害我!”

    少女一手捏住她的手腕,夺过弯刀,顺势抬脚用力一蹬,将小公主踢翻在地。江月旧掸掸裙裾,站起身睨她,“公主怕是贵人多忘事。我能救你的命,自然也能要你的命。”言罢,少女腕子一转,弯刀便飞向小公主的身侧,直插进木板里。

    菱华刚要在说些什么,瞧见顾言风大步进了屋,遂话音一软,哭诉道,“二哥哥,神医竟然给我下蛊毒,现在还想要杀我!”男人径直从她身边掠过,一把揪住江月旧的胳膊,神色暗沉的仿佛要结出冰来。后者挣了挣,脸上拧巴着,昂头望他。颇有几分“你奈我何”的架势。

    顾言风眉梢紧皱,嗓音低哑,甚至带着些无措,“你服了绝命散?”少女微怔。他生气的,竟是这件事儿?

    同样愣在原地的菱华憋着口闷气,闻言又挑拨离间道,“二哥哥,不止如此,她还受大王子所托,来用你的性命换取解药!”男人掌心滚烫,那股灼人的热量穿透了衣衫,直本心肺而去。